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喀搭喀搭、
那是一棵樹,
喀搭喀搭、
一棵擁有詛咒的樹。
喀搭喀搭、
那是一棵樹,
喀搭喀搭、
一棵擁有詛咒的樹。
──更加能得到解脫也說不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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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啊啊、不對不對!這樣不行……」
深夜,住宅區的某棟公寓傳來哀嚎,童浮生書房的電燈還亮著,漆黑的窗外傳來貓叫,他一抬眼,電腦下方的電子鐘已來到三點四十。
那是一個十分枯瘦的男子,黑色的髮看起還柔順、但或許是疏於整理,隨意地散在肩頭,只瀏海處用個夾子夾好,看來也不是造型,而是如此能避免瀏海擋著視線而已──就是這麼邋遢的宅男模樣。
「所以說這樣不行啦、天啊、手機、手機……得關機才行。」男子喃喃自語著,揉揉眼下深深的黑眼圈,像是突然驚醒似的左右摸索了一下,他在蓋滿紙張跟雜物的書桌某處翻出了型號老舊的手機,卻巧也快沒電了,直接關機往旁邊一拋了事。
明明在幾個小時前才信誓旦旦的保證,天亮前一定能把稿子交出來,不會手機關機搞失蹤的,看來這下又得食言一回了。
童浮生,現年二十有六,在網路上定時發表小說已經有幾年的光陰,然最近大眾的胃口可說越來越重了,他深深感到寫不出迎合大眾的東西,評論也越來越不去看了。
他注視著亮晃晃的螢幕,上頭只有幾行字的word檔案很白他的腦袋更白,今次還真的擠不出什麼好點子了。
男子又嘆了口氣,把寫著什麼詛咒啦、淒美的愛情故事等等一堆零散內容的記事本存檔關上,他今天是又得拖稿了,還是早點洗洗睡比較對得起自己的身體不是?
他又發呆了會,甚至都沒注意到自己房門的腳步聲,直到一個清脆的聲音叫住他,「……哥哥!」
拉開房門的是綁著兩個小辮的少女,只看年紀的話旁人會驚訝於這對兄妹不只年齡差距,長相都很不相同吧?「小若……」浮生回頭的同時又揉了揉眼睛,覺得十分酸澀而且飛蚊症好像又加重了,他再度看了一眼時間然後說著千篇一律的話,「怎麼這個時間還不睡……」
「才要問你怎麼這個時間不睡呢……又是工作嗎?」
見著少女的目光落在自己的筆電上,浮生趕緊將筆電螢幕往下蓋了些許,讓對方看到那些有點中二的東西可不好啊,誰知少女只撇了一眼,有些落寞地垂下頭,「哥哥你總是這樣的……不太好呢。」
咦?
為了確認對方在說些什麼,浮生仔細的瞧了瞧少女的臉,欲言又止的表情讓他明白對方不是被自己的哀號聲吵醒,是來遊說的,又一次。
「如果每天都到這麼晚、還得忙著兼家教補貼的話,爸爸說,去他那邊工作也沒關係,總歸是個穩定的收入……」「好了。」
他打斷對方,見到少女愣了一下抬頭,目光怯弱,「……我會考慮的。」浮生勾起唇,但他自己明白這是多麼無奈的一笑,他的父親從來不認同他,童浮生這個人,不論是工作、或是人生,那話語對他彷彿就像是施捨,他試著不表現出來,用溫和的語氣對自己妹妹說話,「去睡吧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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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re you, are you
Coming to the tree
送走了少女,重新面對電腦的男子,面前閃爍著光的螢幕小聲的播送著同一首歌,浮生又嘆了口氣,他要這樣下去到何時呢?
自從與父親大吵一架後,不僅雜誌社的工作斷斷續續的,小說也沒個靈感,明明之前以小孩子為視角擁有童趣的鬼故事還挺受歡迎,但一眨眼間,各種網遊、穿越等等類似題材如雨後春筍般起來,浮生反倒覺得自己迷茫了,也許一開始只是純粹想要創作故事的心情已然消失,每天只是一昧的被截稿日期追著跑而已。
「唉……」這都今天第幾聲嘆氣啦?浮生感到無奈,手再度搭上鍵盤,關掉打字一半的文件隨意瀏覽網站,想著至少能獲取一些靈感也不一定。
突然,眼前的畫面閃動了下,畫面變黑。
「…咦?」不是吧,電腦該不會在這時間點壞了?浮生習慣性的抬手打了一下跟隨自己多年一起工作的好夥伴,果然用了三五年的筆電還是有點老了的。
然後畫面恢復了,停在上一秒還在聽著的YOUTUBE聽歌畫面,青年鬆了一口氣,正想移動滑鼠,卻發現滑鼠毫無反應。
接著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,只見明明沒有被操作的電腦螢幕上,BGM自動撥放了起來,儼然是一首不斷重複的歌。
Are you, are you
Coming to the tree
Where they strung up a man, they say murdered three.
「What the…」一句髒話還未罵完,浮生禁聲不說話了,因為他發現斷續的電子音實在詭異異常,他著急的伸手去看能否直接關掉電源──這東西絕壁是壞了,他著急忽略心裡的發毛感。
但在觸碰到電源的時候,如同觸電般的痛感讓他收回手,就在這一閉眼之間,青年再度愣住。
「不是吧…」眼前的場景是剛剛還在撥放的影片MV背景,充滿枯樹的森林,音樂還在繼續,四周是一片白霧,就像他剛剛穿越進到影片裡似的。
「……」做夢是吧?他會!很會!「喂-有人嗎?」嘗試性的喊了聲,浮生一臉呆滯地看著眼前的枯樹,他很確定他剛剛還是清醒著的,但他現在又充滿著迷茫了,因為仔細一聽,他很確定音樂是從前方傳過來的。
樹,在唱歌。
浮生瞪著前方,粗糙的樹木毫無生機,四周的霧氣沒有要退去的跡象,但是在那棵樹上,明明無風,一根粗大的麻繩一晃一晃的擺動著,底下還有著一顆大石頭,上頭密麻布滿了許多鞋印、不知道有多少人踩踏過。
青年沉默著起身,順著歌聲往樹走去,伸手,就要拉住那節繩索。
不要去。
「!」
他回過神來的時候,自己已經站上樹木前方的石頭,壓根不明白為何自己無意識地走過來的,浮生一轉頭,一名看起來瘦小的少年在他身旁,衣著奇特,頭上還跟現實很不適宜的戴著禮帽。
「你……」這人是在Cosplay嗎?浮生產生這樣莫名的想法,一瞬間他想問的問題全都忘了,他意識到剛才可能是這名男子救助了他。
「……啊啦,」少年沒看向他,端詳著枯樹一會兒,歌聲還在繼續,「這個、有點麻煩呢。」
說著少年彈了個響指,浮生只覺得身體一晃,腳下的支撐物沒了,他瞬間跌坐在地上,「痛!」還來不及驚訝於一件事他就要驚訝於另一件,因為青年發現他的所在地又改變了,他正坐在一家咖啡廳的地板上。
無論左看右看都跟剛才的樹林八桿仔打不著邊,乾淨整齊有點英式風味的咖啡店,讓少年的存在不太突兀了……不對!還是很突兀!
「對、趕上了,沒關係,只有一個人……好……」他看著少年普通的拿起手機,對另一頭說話,表情有點嚴肅。
「放心,你安全了,待會有人來幫忙,從店門口走出去就可以了。」大概是浮生的表情太驚慌了,少年結束通話後低頭看他,露出令人安心的微笑說道。
「這是哪?我家在哪……剛剛那棵樹是?我在作夢嗎?」那個微笑彷彿打開了他的開關,浮生覺得自己當機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才總算吐出問題,混亂不已覺得自己已經在胡言亂語了。
「這個、這裡是『澤爾凡齒輪』……剛剛那是幻象,是一種吸魂術,我們正在追查的東西……大概是著急了,所以隨意的影響不相關的人吧……」面對眾多問題少年一時間也不知怎麼回答好,沉吟一下,似乎也跟著思考起來。
「等等!什麼東西!你們是誰?」眼前的少年看起來不是台灣人,但中文卻很流利,重點是,為什麼這個人說的每個字他都聽得懂,連起來說卻整句聽不懂呢!剛剛說的咖啡店店名他只聽女性友人提起過,但那是在他家兩個街區以外的地方呀!
「啊……我們是……」少年露出了有點困擾的表情,像是在猶豫。
碰!
原本平靜的店外是一般街道,但此時,卻傳出了如同樹倒般不尋常的響聲。
浮生整個人從地上彈了起來,剛剛不是說走出去超安全嗎?他本想轉頭質問,但少年露出緊戒,從懷裡取出了什麼,看起來像是飾品,但青年的預感卻告訴他那絕對不是如外表看上去平凡的東西。
「可以幫個忙嗎?等下我可能會沒手開門。」少年轉頭仍是保持微笑,雖然氣氛有些緊張,但他完全不害怕的模樣,「如果真的想知道的話……之後再慢慢解釋吧。」
門外,步步逼近的巨響傳來,能看見街道上的一棵路樹莫名其妙的倒下,有什麼正往這邊而來,浮生屏息,看看少年又看看窗外,自己一定在作夢,卻是如此有實感。
「……請務必告訴我!」
這不就是、最棒的小說題材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