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因呼求困乏,喉嚨發乾;我因等候神,眼睛失明。」──詩篇 69: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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藥方:
擁有直立翅膀的蟋蟀數隻,用開水燙死。
拆下翅膀,拔除六足。
將軀體曝曬一周成為乾屍。
淋上藥酒,辛辣重鹽,煎烤到咬下去嘎嘣脆的程度。
效果:活血化瘀,會使孕婦出血,體虛者勿食。
註記:動物性藥物的治療,藥性太過猛烈,有高機率副作用。
註記2:蟋蟀有毒,不宜過度服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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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從撞到頭後過了多久了?」戴著手套的手細細摸過少年短髮的髮叢,確實如老父所說,後腦杓撞出了一個遲遲未好的腫包,但鄉下人也不以為意,以為揉揉就沒事的照常生活了好些天。
「大概、一周多了……但看不見的情況嚴重起來是這兩天。」老人斷斷續續說著,他不安的、顫抖著揪緊手中的破布,那之中包裹了一只玻璃罐,裝滿零星硬幣,但都是小數目。「我、我聽聞醫生您在這一帶有良好的名聲,您一定、有像主一樣起死回生的能力……」
「我不收錢,」他淡然的說,看著可能是老農全家家當的玻璃罐,「還有收回你的話,我也不是神。」
老農唯唯諾諾的,似乎是生怕眼前人生氣,不肯替他醫治兒子,連忙下跪道歉,聲聲訴求著,說著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好,家裡若再缺少勞動力賺錢,恐怕連冬天都無法度過。
卡薩布蘭卡有點厭煩這樣的模式,「起來,」他手中的長杖點了點地,「我又沒說不治療。」
隱藏在面罩下的藍眼盯著自進門就沉默不語的少年,除了剛剛是父親協助他跨過門檻外,他沒有要求攙扶,也沒有因殘疾而提出需要椅子坐下,直挺挺地站在那裡。卡薩布蘭卡走到對方面前,低頭看他。
「你有一輩子身處深淵的覺悟嗎?」
「……什麼?」像是感受到氣息,眼睛被布包起來的少年自然地抬頭,追尋說話人的方位。
「我說,你有治不好、接下來的這一生都必須身居黑暗中,永不得見光明的覺悟嗎?」
「醫生、您在說什麼啊!求求您一定要救救──」「我在問他。」
他成功讓老父噤了聲,從剛剛開始他就覺得眼前的少年有很不一樣的氣質,所以他想看見……他想看見什麼呢?莫不是這樣就以為可能有神蹟發生了吧?
一陣安靜,過了半晌,少年握緊拳,咬牙認真的點了點頭,「我有。」
面對父親的愕然驚呼,少年抬頭,明明無法看見卻準確抓到卡薩布蘭卡的方位,「即使再也看不見了,我也可以好好活下去。」
少年用意常成熟的語氣說道,拍拍旁邊的老父的手臂,「這幾天我發現了,即使看不見,還可以用聲音辨別方向,還有習慣的話,從家裡到田地沒有那麼難走,我們以前不都是在天還未亮的時候就出門種田嗎?」
「就算真的沒辦法了,我也能活得好好的。」
「所以,就算治不好也沒關係的,父親已經為我做了很多了,家裡還有哥哥姊姊和媽媽,媽媽也再懷孕了……再花錢找醫生救治我、捐獻教會下去,我們家真的會熬不過去……請父親一定要考慮這件事情……」
原本沉默的少年一口氣說了許多,反倒安慰起緊張的父親來。
「我並沒有放棄,我只是相信了,沒有主的光輝恩賜,我也還是存在於有主的這個世界上啊。」
即使被布罩遮掩,那樣的表情就像光。
「我知道了。」面罩下男人的表情難得出現微笑,「現在跟我來吧。」
「……?」
廚房的煙冉冉升起,傳來的刺鼻的味道是一道特別的料理。
煎藥的過程還需等待,於是在入秋的農田裡,跪在田畝前的父親還在喃喃念著敬畏、稱讚,以及祈求,祈禱神重新給予他們人生一絲光明,遠離黑暗。
卡薩布蘭卡在一旁看著,有些茫然的想,即使他說自己提供的昆蟲『藥方』帶有毒性,不一定會治療好且就算成功也可能產生其他副作用,但父親仍是堅決,寧可冒風險也要治療好兒子的眼疾。
這真是的對於兒子的愛護,還是人在一片黑暗中,不願任命所做的最後掙扎呢?
……快下雨了啊。
空氣中帶有一點潮濕氣味,面具下的卡薩布蘭卡有些心不在焉,他聽著周圍蟲鳴唧唧,閉上眼睛。